爷爷讲鬼故事 爷爷使牛,常赶着牛车往地里拉粪。有时牛拉着拖车,拖车上放着耙,边上挂着犁,犁红薯地时,我就跟在后面拣犁出来的红薯。上地的时候我就坐在耙上。 傍晚回来,我依旧坐在拖车上。第二天几个大点的孩子见了,不怀好意地问,你上地坐的啥车?我毫不介意地说拖车。他们就大笑,又问,坐拖车美不美?我觉得不对劲,就不吭声。但他们还是坏笑,边跑边嚷,朝坐拖车了!朝坐拖车了!我气得直哭。 爷爷说,说坐拖车、坐耙,都是骂人的话。 我这才如梦初醒。以后再也活出你希望的样子不说坐拖车了,也真的不坐了,宁可跟在拖车后面跑。 原来拖车四腿朝上,坐拖车等于“坐橛子”。人们开玩笑会说,你是不是想“坐橛子”呀! 这件事记忆深刻。 对爷爷的记忆还有一件事,听我慢慢地说。 1953年,我五六岁的时候,爹来信要全家像,于是爷爷赶着大车,拉着老奶、父亲、母亲、四大和我一起去县城照像。车张着席棚,天不明就出发了。天亮的时候,我从车底板的缝隙中朝下看,觉得地面在向后移动;从席缝中向外看,树也在向后移动,好生奇怪。你们看,你们看,树怎么会向后走呢?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道。爷爷说,是我们在走,不是树在走!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新的发现。 照像馆的屋子好大好大,屋顶上镶着玻璃瓦,阳光从上面透下来,亮堂堂的。我想,回去后也要找块玻璃安在屋顶上,让屋里亮堂些。但这个想法最终未能实现。 照像的是一个歪脖。他蒙着脑袋在相机后面摸索了半天,我一动也不敢动。他终于露出了脑袋,我以为可以动了,谁知还没照呢!浪费了我半天表情。 这个照像馆全县独此一家。歪脖全县闻名。让他闻名的不仅说他像照得好,而且有许多鬼故事和他有关。来的路上,爷爷说,相片是不能多照的,吸血,照得多了,就把血吸干了。我听了有些害怕,但还是想听。爷爷说,有一天中午,歪脖的照像馆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,不说话。歪脖问照像吗?两人点点头就并肩坐在了相机前面。照完后男的付了钱和女的一起走了。歪脖让他们明天来取。可是洗照片时,底片上却是一片白光,什么影子也没有,歪脖不知问题出在哪里。第二天又是中午,两个年轻人来了。歪脖说,对不起,昨天没照上,再补照一次吧!两人有些不悦,但没有办法,只好又照一次。谁知冲照片时仍是一片白光。歪脖有些纳闷,心想不会是跑光吧,遮得严严实实的,怎么会跑光呢?这种现象在他照像生涯中是从没有过的,真是见鬼了!第三天中午,两个年轻人又来了,歪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,又给照了一次。这一次歪脖十分小心,可是仍然没有照上,同样的底板,别人的都照得好好的,为什么这两个人的照不上呢?歪脖大惑不解。这时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正常,来了几次他们怎么一句话也没说呢?他决定要探个究竟。第四天中午,两个人一来,歪脖就说,机子出了点问题,还是没有照上,再照一次吧,让你们跑了好几趟,我心里也过意不去,照像的钱我一分不收!说着就去抽屉里找钱要退给人家,结果竟翻出几张幂币。 年轻人走后,歪脖悄悄地跟在后面,出了城,只见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朝荒郊走去,过了沟,有一座新坟,在那座新坟旁边,两个人不见了。 歪脖到附近村上打听,人们告诉他,这座新坟里埋着一对殉情的年轻人。 打这以后,歪脖自定了一个规矩,凡是不说话的,一律不照。 讲到这里,爷爷说,你想啊!照像就是把血吸到照片上去,死人没血,当然照不上了! 我听得毛骨悚然,拱在妈妈怀里。 小时每逢看电影,我就在想,这些电影演员怎么不怕吸血呢? 几十年后去云南旅游,在一个苗族山寨,见一个老太太衣着华丽,很有特色,便想给她照一张像作个纪念。但这个老太太死活不让照,她说照像是要折阳寿的,只好作罢。 无论是吸血还是折阳寿,如出一辙。 关于爷爷的故事记得不是太多,下面还是说说他最后的日子吧。 (28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