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有春事

渡梦人

　　三月有春事

　　■一畦春韭和母亲

　　父亲说，再过两天就是惊蛰了，这春天说来就来，就要开始春忙了。

　　父亲和我说着闲话，一边用剪刀修剪着葡萄枝，回来的这些时日，父亲和母亲竟然把小院落收拾的井然有序，葡萄重新上了架，门前的小菜园都松了土，用小拱棚支起来，里面种的茄子豆角和荆芥，种子开始在温室里伸着懒腰，蠢蠢欲动，好像就一阵春风，都争先恐后的冒出地面来。

　　母亲很聪慧，把每个日子过得飘逝的父爱精细而厚实，院落的最南边，是母亲经营的半畦春韭，邻家的菜园还一片突兀，荒寂，而母亲踩的春韭已经绿莹莹的，诱惑着眼眸了。

　　于是，西家的芳嫂，东家的药婶，你一把，我一缕的，都飘起了春韭的香味。其实，站在小院落里，不需要思想，不需要张开眼睛，你只需轻轻的用鼻翼呼吸，那种清香的味道自然的就沁进你的心脾，你的身子里。

　　春风不寒，杨柳扶风。母亲就坐在春风里，倚着木质的栅栏，栏内有刚出生三天的五只羊宝宝，栏外有春风，我就和春风争着闹着去倚着母亲。母亲细致的摘着韭菜，那绿鲜鲜的菜叶粘着星星点点新鲜的泥土。忽然，我嘿嘿笑了，母亲抬起眼睛看我，你这傻妮子，啥时候能长大哟！"儿童白癜风怎样治疗 "北京中科医院 "白癜风注意

　　父亲喜欢吃韭菜鸡蛋木耳馅的饺子，那一畦春韭，就是母亲的心思。随着阳光的攀爬，母亲转眼间就包好下锅，热腾腾的，香溜溜的，就上了桌。母亲依旧像往日一样喊着我；傻丫——吃饺子了，快喊你爹下来吃饭了。

　　炊烟和春韭饺子的清香，就上了房，爬上廊檐，攀上院落的上空，盘旋袅袅，不曾散去。老屋的耳朵，苏醒了，原来东窗上的那窝燕子，在叽叽咋咋的闹着，窗台上放着一小盒水和谷粮，春天来了。

　　夜雨剪春韭，新炊间黄粱。小小院落容不下这么多的文字。它的怀抱里，有的是葡萄枝藤萌芽的声音，有春韭霏雨的清香，有母亲忙碌春事的身影，有父亲早起，磕着烟袋的声响。更有泥土的味道，有我依恋的瞳眸，也有一丝乡愁的况味。

　　黄昏彩霞，在稀落的树枝上，盘旋晕染，小村的远处，牵着黄牛，走进暮归的时光。

　　■土窖和父亲

　　巷子深了，柳絮还没有张扬，我裹挟着一身喧闹的风，在巷子的深处。绿苔爬满墙，我的步履带着风尘的疲惫。

　　父亲都是在村口，用一双期盼的眼睛接住的我，每次总是把一身疲惫和迫切的想念，交予父亲的掌心，而我的开心和欢畅，便在村娃的柳筐里舒心的迷漫散开。

　　母亲说，父亲昨天就把土窖的口给打开了，土窖里面还藏着隔年的白薯，新鲜的蔬菜，风干的腊肉和咸鱼。我听了蹦欢，土窖，在北方是常见的，因为冬季寒冷，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都会藏在土窖里，什么时候拿出来，都是新鲜的。

　　母亲就支起油锅，炸了白薯丸，又炸藕丝，土灶垒砌的锅台上，摆满了我爱吃的食物，帮母亲忙碌着，忙里偷闲的用手捏一块白薯丸，拎一块藕丝，在嘴里嚼着，烫的哧哧呵着气，韭菜鸡蛋饺子蘸着小蒜泥，美味啊。

　　小院落里的风景，就如开了花的树，母亲的想念和父亲的期盼，亦如树枝，我的欢畅和喧闹就像极了那树上的花，在爹娘的心里织锦。一片一片的，连成云，连成雨，春天来了，便在老家的小院落里，细细霏霏的润透爹娘的心田。

　　母亲说，冰箱的空间太小，储存的东西太少了，还是家里的土窖管事，你爹把那么多的蔬菜和水果，储存在土窖里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，拿出来都是新鲜的。回到家里，我从来不反悖母亲和父亲的意愿，就像他们依旧用自己的爱的方式，来爱我一样。亦如，他们以最朴素，最节俭的姿态生活。

　　母亲还说，父亲今年准备了三亩地，都种上白薯，再种三亩西瓜，再给四只老羊装上仔，家里的温棚里面，种上瓜豆……母亲絮絮说说的，道着家常。

　　如果说，这些生活中的细碎，都如村后的小河水，平缓的流淌。那么，我的幸福和快乐，都会藏在水湄边的草丛中，不动声色的，自己慢慢享受着，这光阴带给我的感动，现在的只道是寻常，必是以后我深深地念想。

　　回来家里，一定要劳动，要勤快。下午，就帮父亲开始育白薯苗，这个温池是去年的，父亲加以改修，从土窖里捞上来白薯，挑拣大小均溜的，开始忙活，摆好以后，开始洒水，培土，父亲说，上面的覆土要细碎，里面的石头瓦砾，薄膜树叶都要拣出来，不然，出的苗不均匀。母亲就在旁边陪着我们的闲话，夕阳的那抹红晕，慢慢移动在我的脸颊上，整个冬天的慵懒和浊气，此时，已经被逼出体外，父亲把一年的希望都根植在土地里。我把依恋和思念，也根植在泥土里，根植在春天的小院落里，根植在爹娘的心里。

　　母亲说，父亲想你了，打电话让你回来，陪陪他。

　　我的记忆中，父亲不爱多言，甚至是严厉的，我小时候最害怕父亲，不是常说吗，慈母严父，小时候的我，不敢和父亲亲近，常常躲在母亲的衣角里，想着父亲严厉的目光。

　　时光总是无情的，父亲慢慢变老，我甚至开始怀念小时候父亲的严厉，却原来，走过去的往事，都会叫人如此的眷恋。我头顶的葡萄藤，已经被父亲修整的枝桠荏苒，仿佛父亲日渐柔软的心房，承载着我所有的成长的辛酸和苦辣。

　　母亲说，那只喂养了六七年的老山羊生病了，才刚刚下了五只羊仔，第三天的下午，老山羊的奶出了病，羊仔不能吃奶了，老山羊也不吃草了，父亲半夜起来熬制了一锅花生饼，可是老山羊一动不动，母亲建议把老山羊卖了，可是父亲不同意，父亲数道着这只老山羊的功绩，哪一年下了几只羊仔，哪一年羊仔卖了多少钱，累积起来竟然七八千了，父亲说着说着，掉泪了，母亲便不再言语。

　　母亲说，父亲心疼老山羊，临老了不中用了，再挨上一刀，他宁愿花钱给老山羊治病，哪怕死了不卖一分钱，这万物生灵都有感情的。我回来后，最终没有违背父亲的心愿，只可惜，那只老山羊还是病死了。父亲把老山羊就埋在羊圈里，四周用木栅栏围上，我看见，父亲眼里，闪着晶莹的泪花。

　　牛羊牲畜，对于乡村的农户来说，就是半个家业，他们相守着过日子，亦如家里的一份子，那些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时光，足够在黄昏里，父亲点燃着烟袋锅子回想一辈子，那是父亲的事业和世界，

　　我扯着春天的阳光，就站在父亲的旁边，看着父亲用奶瓶一个一个的给羊仔们喂奶，看着黄黄蹭着他的裤腿，看母亲一边帮忙一边的絮叨和埋怨，一切都是那么平常，那样琐碎，却又那样的让我依恋和踏实。

　　暮色四合了，母亲开始起身催促我返程，我站在这片泥土上，心底的温柔开始迷漫，越氤越厚，我已经扯不动脚步。

　　三月有风，我的眼角开始被风扯疼，湿湿的，母亲说，等一下，去把给做的好吃都带上，父亲已经站在车旁，我打开车厢，看见后车厢里满满的，全是爱和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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