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海淀违建村调查：学生成最忠实租户群体(图)

山后

北京晚报

西平庄村民将住房改为三四层甚至更高的“公寓楼”

　　海淀区四季青西平庄村，杏石口路从村东北侧穿过，连接起西四环和西五环。
　　村里，一栋栋村民自建小楼拥挤着连成一片，在楼与楼之间异常狭窄的小巷中，很多学生模样的人来来往往。
　　“我刚来到‘火星’，请教各位师兄，在哪能租到便宜房？”这是学生小林(化名)在网络上发的帖子。“火星”指的是位于海淀区杏石路的一所电脑动漫培训机构，名为火星时代实训基地。基地与西平庄村，咫尺之遥。
　　这所学校的存在，掀起了附近西平庄村民的建房热情。现在的西平庄村，就像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工地，村民们将原先的住房改造成三四层甚至更高的公寓楼，并将增加的部分隔成数十个小房间对外出租，而学生成了这个“城中村”最忠实的租户群体。

见缝插针起楼
　　老房改造增高

　　走杏石口路可以直插西平庄路，路不宽，往里走，用不了多久，密密麻麻的小楼一栋栋挤进视线内。

　　这些自建小楼，从规划到施工，都由村民自主完成。家家户户都竭尽所能，在自家院落范围内堆砌更饱满的建筑。村子不大，各种建筑材料，碎砖块和黄沙堆随处可见。最繁忙的莫过于拖水泥砂浆的拉料车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提醒路人“借光”。村子里有许多学生进出，据说多是租住在这里的“火星人”。行人除了要注意脚下的各种污水、泥水，还要捂住口鼻阻隔漫天的灰尘。

　　在这里，零星空地难得一见，所有的土地，几乎都被见缝插针般地盖起了房子，不管有没有经过正规渠道审批，只要是块空地就能起楼，村内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很少能超过一米。

　　据一位村民介绍，乡亲们都知道，自家盖的楼属于违章建筑，而大部分违建都是老房改造的结果，村民们在原先的小平房或两层小楼的基础上，不断往上加层。如果原来是坡顶房，则须把房顶去掉，然后再在上面继续砌墙，往上加，将房子拔高到三四层，刷上水泥，内部再来一番简单装饰，房子就建好了。这样的楼房紧挨在一起，放眼望去，遍地开花，比比皆是。违建楼从外表看起来非常奇特，下面几层旧，上面几层新，有的外墙刚刚砌好，水泥都还没有干。一些楼房已经完工，正在粉刷。而早些时候已经建好的房子，墙上基本都贴有“有房出租”的字样，异常醒目。

　　几乎无一例外，违建楼的窗户很多，这代表着它们被隔成一个个小房间，每个小房间大约十几平方米。记者在走访时，一名女房主还主动询问记者，是否要租房。在得到肯定答复后，她将记者带到了一栋正在“拔高”的房子前说，这是她家建了专门用来出租的，只要再等一个星期左右，就可以建成了，现在可以预约登记，先到先得。

　　细分出租房源

　　村里价格低廉

　　“火星”在其官网上介绍说，火星时代实训基地设有6个专业方向，15个类别的长期班，20多个类别的短期班。在CG动画教学方面，“火星”算是业内翘楚。自1999年基地成立以来，已经向业界输送数十万人才。这意味着，每年有万名以上求学者前来培训，其中有十分之一选择自寻租房，就已经能够“养活”附近的房源。

　　从小就迷恋漫画的小林，学的是影视动画专业。刚入学，他认真拜读的不是教材，而是师兄们在网络论坛里发的住宿“攻略”。小林告诉记者，大体而言，“火星人”着陆有三种选择：学校宿舍、小区房和城中村的民用房。

　　学校提供住宿，8人一间，住宿费单缴每月600元，一次性缴5个月的，每月500元。考虑到宿舍人多会影响卫生环境和居住舒适度，小林说，大多数同学都放弃住校，选择自寻出租房。在“火星”周边，有两种房源：小区房，较近的小区如“溪山嘉园”、“巨山馨苑”等，这类小区属于新建小区，环境幽雅，治安比较令人放心，但出租房的价格不菲，月租动辄上千元。城中村的民用房，通常指的就是西平庄村民自己修建的楼房，房租非常“亲民”，也给了小林更多选择的机会。

　　小林经过比较考量，最终决定入住西平庄，一间房的月租三四百，可以独享单间。如果生活费拮据了，还可以找人合租。西平庄的楼房，不论是价格、环境还是性价比都好过宿舍。而实际上，小林的选择，也是大多数校友的选择。可以说，西平庄在相当意义上成为了“火星人”宿舍。

　　西平庄“火星人”宿舍的入住者，除了像小林这样的在校生，还有不少毕业后暂时没找到工作的学生，不想回老家，希望继续在北京寻找机会，把西平庄当作了首选的安身之处。小林的师哥陶伟(化名)就依然“赖”在西平庄：“现在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，只能住最便宜的房子了”。陶伟学的是游戏设计专业，他正在谋求一份合适的工作，而游戏设计公司，在中关村一带较为密集，“这里距离中关村也不远，以后即便是工作了，我也打算先住在这里，攒些钱再说。”

　　除了“火星”人，同在海淀区的人民大学、北京理工大学等高校的学子，也有入住西平庄的。在学生之外，西平庄也租住着一部分低收入外来务工人员，租户王俊(化名)就是其中一个。记者见到王俊时，他正准备给从老家抱着孩子来北京务工的老婆办理暂住证。王俊月收入不足两千元，他跟妻子表示，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，他们都将租住在这个城中村，“不求住得好，只求住得起。”这也成为低收入外来人员的普遍心态。西平庄的违建房，在王俊眼中，成了一家在北京赖以谋生的“安乐窝”，“只要有个地方落脚，管它违不违法。”王俊说，如果村民不建楼出租，“说不定我就要露宿街头了。”

　　废料循环使用

　　夜路漆黑难行

　　西平庄的楼房，基本都是在原先旧房的基础上加盖的。这样的基础能承受三四层甚至更高楼层的压力吗？这样的疑问，村民们不以为然。一名房主信心满满地说：“都是真材实料建的，结实着呢，放心住，塌不了！”

　　房主敢保证建筑材料都是真材实料，但不敢确保违建楼的电路都是专业人士配装的。由于要保证楼里每间屋子都有供电，各种规格的电线，在屋与屋、楼与楼之间盘根错节。私搭的电线存在火灾隐患，而七拐八拐的小道，又让消防车很难通行。小林直言，“这个城中村，小路太难走了，有时候晚上打车回来，出租车都不往里进。”

　　不断增加的违建楼，让西平庄的建材需求量激增。村里的主干道，时常有拖拉机开进来，上面装的，全部都是旧砖头、旧门窗。经询问后得知，这些都是村民从附近的拆迁工地以低价购来的，也就是说，他们用重复利用的循环建材搭“新房”。一名村民毫不讳言，这些房屋建好后，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就会来拆除，所以尽量用便宜的材料来搭建。

　　王俊就发现楼板墙面特别薄，“隔壁咳嗽一声都能听得到，我都不敢在墙上钉钉子，怕一锤子穿越到隔壁去。”他自嘲说，尽管这样，也只能忍着，因为这么廉价的房租，其他地方很难找。

　　此外，小林告诉记者，住进来以后发现，这里人员混杂，充斥着各种“胡同串子”，晚上放学回来，小道一片漆黑，走夜路时“心扑扑跳”，感觉很不安全，也难怪所有的西平庄租房攻略中，都会有这样一句忠告：“强烈不建议女生住。”

　　房租回报丰厚

　　宁冒处罚风险

　　西平庄村的村民，对自己积极搭建违章建筑的行为，并不感到愧疚。他们觉得，这是一种市场经济行为，“有人租，我们为什么不建？”

　　对这里的村民来说，违章建筑小楼，无论从建筑成本还是违法成本来说，都不高，以至于他们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违建大军当中。从建筑成本考虑，房地产开发的投资最大头——土地成本，被村民们轻而易举地规避了。因为，使用的土地是自己的宅基地。以一般建筑队报价来计算，从多层砖混结构到高层钢混结构，每平方米的成本是500到1000元不等。而实际上，因为使用废旧砖头、门窗，西平庄违建小楼的成本更低。

　　在西平庄村，一个10平方米的单间，一个月的租金大概是400元左右，折合成每平方米约每月40元。而水电、网络费都由租客承担。这样算来，每平方米每年的租金收益在500元左右。少则一年，多则两年，村民建房的成本就已经完全收回了，接下来就是高额净回报期。

　　在高回报的诱惑下，即便是因违建而受罚，村民们也乐意承担风险，更何况，违法成本还不高。

　　2011年4月1日起施行的《北京市禁止违法建设若干规定》指出，规划行政主管部门对违法建设责令限期改正，改正后处建设工程总造价5%以上10%以下罚款。对于建筑成本本就不高的违建楼房来说，这5%至10%的罚款，起到的威慑作用很有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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