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清退保障房骗租骗购遇阻 数百户只成功清退17户

狂暴飞轮

新京报

团山小区，长春市已建成的最大保障房小区，今年年初，住建部门审查保障对象，有部分住户不符合保障条件。新京报记者吴伟摄

今年4月初，吉林省核查保障房对象，清退不再符合条件的1.71万户。其中长春须清退数百户“骗购骗租者”，但至今只成功清退17户。
长春住保局副局长陈济生表示，追缴租房补贴容易，清退已入住保障房的用户有些困难，住户存在扯皮现象，不满意装修赔偿金，不愿意支付房屋折旧费，而要移交司法执行，也很难操作。
长春此次清退，多为当年因申请者财产信息不透明而造成的疏漏。如今长春信息虽然实行联网，但要查申请者的银行、证券信息，仍有困难；并且申请者如外出打工，便很难监管其财产。而对于骗购保障房的家庭，长春仍允许其参加申购。
2011年12月22日，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指出，公开公平公正分配是住房保障工作的重中之重，应防止该保障的“落了空”，不该保障的“搭便车”。
目前，《基本住房保障条例》正在起草，“条例”将对保障房的“公平分配”和退出机制，以及相关的方式和路径进行规定。
5月6日下午，阳光和煦，长春团山小区的楼面上一层金色。老张用残缺的右臂挡住风，左手擦了几次打火机，点燃烟。
“听说社区2月份进行核查，查出40多户有问题。”老张所在的社区，是长春最大的保障房小区。大多楼房于2009年交付使用，有11栋为廉租房，月租金每平米4毛钱，其余10多栋为经适房。
“前阵儿倒是有一些人搬出小区，但不清楚原因。”老张说。
今年4月初，吉林省住建部门宣布，他们首次对住房保障对象进行年度核查，共审查保障对象41.57万户，清退不再符合条件的1.71万户。
类似的核查清退行动，还在北京、上海、湖北等多地开展，均查出不符合保障标准的对象，如何保证分配公正，成为保障房首要关注的问题。
“不搬，你能怎样”
陈济生去长春朝阳区住建部门视察，他们向陈抱怨，一户都清理不出去
在团山小区，经适房房价为2250元/平米，同期同地段的商业小区价格在3000元/平米以上。
记者在这个经适房小区内看到，有几辆10万元以上的别克、马自达，其余大部分为10万元以下的家庭代步车。
老张听说过，深圳有人开宝马买经适房，但他说，“我们小区没见过哪家有特别豪华的车。”
杨中尘是该小区的物业经理。
杨中尘负责的物业公司，此前曾配合长春住建部门，核查住户，并将不达标的通知送达给住户。但具体情况，他不愿透露。
陈济生是长春市住保局副局长，了解保障房分配的整体情况。他承认，确实存在骗租骗购现象。
目前，长春有3种住房保障方式。
廉租房（政府完全产权），优先解决无房的低保户；有房的低保户和低收入家庭，可申请租房补贴，一般每月为100元-400元；低收入家庭可申购经适房。
在此次清查中，三类保障方式均查出不符合条件的住户，并发放清退单。但具体发放多少张单子，陈济生不愿透露。
陈济生告诉记者，清退名单中，大部分为申请租赁补贴者。今年年初，长春市追缴清理了300余万元的廉租房租赁补贴。
而清退工作中，另有数百户，属于实物保障。要清退这部分住户，陈济生表示，很困难。
陈济生刚视察了长春市朝阳区住建部门，他们向陈抱怨，一户都清理不出去，有人在面对住建部门工作人员劝说时，说，“我就是不搬，你能怎样？我就这么穷，你能怎么着？”
陈济生说，现在即便是移交司法，司法执行也执行不动这些人，“听说过暴力拆迁的，还没听说过有暴力搬家的。”
陈济生告诉记者，目前他们只成功清退了17户。
而对于媒体报道的“吉林省清退1.71万户不符合条件的住户”，吉林省有官员估计，那只是发清退单子的数量，“真正能清退的，有一半就不错了。”
骗购者更难清退
陈济生说，清退骗购者要偿付其房贷的银行利息，补偿装修费，都容易引起扯皮
目前，在成功清退的17户中，全部是在廉租房申请过程中，有骗租行为的家庭。
而没有一户是骗购经适房的家庭。
“实际上，在所有应清退的家庭中，经适房造假骗购者所占比例，比廉租房骗租者要高”，陈济生说。
对于不符合保障条件的廉租房住户，执行清退相对简单，因为只涉及租金，不涉及房屋产权。清退程序是，先由住建部门发布清退通知，再限期搬离。
搬家期限有缓冲时间，对在申报环节中弄虚作假的对象，勒令其在1个月内退出，对其可免于追究相应责任；3个月内退出的，住建部门保留追诉其法律责任的权力；对“钉子户”，6个月仍不退出的，住建部门将其移交司法处理，并追讨其所居保障房的折旧费。
在清退工作中，确实遇上一些“钉子户”。
陈济生说，对付“钉子户”，长春市采取的办法是，“谁准入，谁清退”，“谁让你当初不顾原则放进来的”。
而要清退骗购的经适房住户，情况就非常麻烦。
陈济生表示，要想使经适房对象退出，需退还购房者的购房款，偿付其银行利息，还要补偿其室内装修费。
“尤其是室内装修补偿这块，我们让住户自己选评估企业，按当时市价评估装修价格，他们可选择三家，进行评估，平均下来应当是相对合理的价格，但还是谈不拢，劝不动骗购者。”陈济生说。
清退骗购者时，折旧费方面的处理也很棘手。
长春市住建部门会向骗购者收取折旧费，按50年的房屋使用寿命计算折价，居住满5年，他们会向购房者收取10%的折旧费。
这项收费，没有相关文件的规定，陈济生说，所以折旧费这块也容易扯皮，“有骗购者称，为什么要按50年计算，不按70年计算。”
陈济生解释，因为2005年建设部，出台《民用建筑设计通则》，规定一般性住宅的耐久年限为50年-100年。所以他们是按照建筑年限计算，而非按产权年限计算。
长春此次的清退，原则上采取“一刀切”的方式。
按规定，月人均收入低于900元，即为低收入家庭，可申购经适房。凡是在核查中被查出超标的，哪怕是人均901元/月，都下发清退通知书。
但实际操作中，“一刀切”很难执行。
陈济生说，清退的数百户中，约有1/3，略高于保障标准，总体上他们也属于生活困难的住户，现要求这些超标人群，补充申请材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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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12日，杭州首批公租房公开选房，杭州去年有1703户廉租户需清退。

部分省市清查保障房对象情况

今年，吉林省清退1.71万户不符合条件的保障对象，省住建厅保障处处长孙贵生说，没有关于清退对象的数据分析。

其余2/3则明显超过保障范围，对于其中部分清退者，长春市住建部门最长给其两年的缓冲期。
陈济生说，“有的人确实没有别的住房，总不能把人赶走无家可归吧”。
财产信息雾里看花
2011年前，长春税务、车管、证券等不联网；陈济生说，个人财产证明也就更容易造假
在分析保障房分配问题时，陈济生说，是有骗租骗购行为，但量不大；更多是因为当年信息不足而造成的疏漏。尤其是经适房，当初申购时就不踊跃，为把房子卖出去，部门把关就更松一些。
如何审核保障对象的财产状况，一度让陈济生犯愁。
他说，在2011年以前，税务、车辆、证券方面的信息均不联网，对于申请者的收入审核，过于依赖民政部门的数据，以及个人申报的资料。
当时，长春市住建部门对申请者财产状况的考察，主要来自于民政部门的户籍、是否属低保对象等数据。
长春市民政部门曾以1500元/月的薪水，专门聘请1500名“低保专员”，负责采集相关数据，评估核实申请者的财产状况。
而个人递交的申报材料，也会出现问题。
陈济生说，企业或单位开出的收入证明，很容易做假；居民收入来源也越来越多样，单凭收入证明难以反映其真实收入情况。
如果发现申请者有车辆的线索而在材料中未体现，“低保专员”就得跑一趟车管所；如果发现申请者有开办企业的线索，就得专门跑一趟工商局……
“操作中，即便发现一些可疑线索，也多半缺乏证据去验证。”陈济生说，在这种操作环节太繁琐的情况下，准入环节中的人为因素便很难监管。
个人财产信息的不联网，不透明，造成骗购保障房的现象，在全国时有发生。
大连“锦源秀邸”等4处保障房项目的申请过程中，有100多名申请人因伪造假身份证、或隐瞒家庭住房情况，或虚报家庭住房建筑面积等被取消申购资格。
去年，深圳市住建部门对保障房虚假信息申报者，下发行政处罚预告知书，与此前两次查处的相比，第三次查处不仅人数大涨，而且处罚名单还出现了身家百万元的“富豪”。
陈济生认为，保障房分配若要公正，首先要解决家庭财产信息收集难的问题。
如何监管外出务工者财产？
如今长春实行信息联网，但查询银行、证券信息仍有困难，并期待全国范围更大的联网
去年开始，长春市住建部门启用一套新系统——市内联网的个人住房信息系统。
该系统包含住房公积金、社会养老金缴存发放、个人收入调节税、工商营业信息、车管等信息。系统节省了跑车管、跑工商等部门核实的时间。
但陈济生很快发现，系统联网的覆盖面还是窄。
目前，住建部门虽然与保障房申请者签有协议，可以去银行查询其财产信息。但银行方面依旧会拒绝他们的查询要求。
“现实中，除公安部门，其他部门要查询他人的银行资产都比较困难”，陈济生说。
所以，住建部门无法获得申请者在银行、证券方面的资产信息。
陈济生说，现在人员流动性大，信息系统除了应覆盖更多部门，还应实行全国联网。
陈济生介绍，申请者在长春市有住房、有纳税的记录能查，但申请者如在通化有房，在北京上班纳税，“那我们就无法查询了。”
早先，长春市加入了全国试点的40个重点城市的全国联网个人住房信息查询系统。
但陈济生介绍，这个系统并非完全开放式，查看申请者在某一座城市的财产记录，须向该城市住建部门打申请报告；而且，外出务工者很可能不在这40个城市里。
陈济生认为，如果无法对外出务工者的财产状况进行监管，保障房分配要公平，便不好实现。“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，进行全国联网。”
连续几年，全国两会上有人呼吁，建立由国家组织银行、税务、电信、工商、民政、建设、房产等部门联合参与的个人信用制度。
据媒体报道，今年3月，住建部官员证实，保障性住房的全国联网监控工作与100个城市住房公积金全国联网监控工作同步进行。这项工作由住建部信息中心牵头组织，住房保障司负责具体业务推进。
该项目已在北京和成都建立了数据中心，分别负责北方、南方的数据收集和传输。
压缩牟利空间
长春经适房实行个人与政府“共有产权”，卖给谁需要政府同意，抑制购房者牟利冲动
骗购经适房现象频发，是因为其有可观的牟利空间。
经适房在购买满5年后，补缴了相应的综合地价款项，即可获得“完全产权”上市交易。
据媒体引据房产市场分析师的算法，在北京天通苑小区一套2008年以前的经适房，面积100平方米，原购房价格仅有2300元/平方米，房屋总价23万元。目前，天通苑区域的二手房均价已经达到1.5万元/平方米左右，房屋单价已经是原来房价的5.5倍。
如按目前房价出售这套房屋，除去需要补交的10%的综合地价款，1%的契税之后，业主将通过出售这套房子获得133.5万元的收益，除去当初23万的购房成本，业主将获得110.5万元的收益，其中的利润空间达到了4.8倍。
今年，北京市出台规定，经适房实行封闭运行管理，禁止新购经适房自行再上市交易，由区县住房保障部门优先回购，回购后的住房继续供应给符合条件的家庭。
陈济生认为，长春市的做法和北京有些不同，“除了政府回购外，还可以卖给那些需要保障的对象；如果政府同意也能卖给一些特定的非保障对象。”
而这样，首先要规范保障房的流转渠道。
目前，长春的经适房，是以共有产权的方式，约束其随意流入商品市场。
长春市经适房“共有产权”的比例为：购房者80%，政府20%。经适房满5年后可以出售，但得购买那20%的政府产权。
“那房子可不是房主想卖给谁就能卖谁了，”陈济生说，这使得房主只能将房卖给下一个保障对象。
目前，以上海为代表的江浙沪一带，有许多城市都实行经适房共有产权模式。
至于具体效果如何，陈济生说，他也不知道，因为目前长春还没有满5年的经适房。
对骗购者惩罚偏轻
长春骗购者被查处仍能申请保障房，只是位于最末位；专家表示唯有严惩才能遏制骗购
目前，中国各省对“骗购”、“骗租”保障房的，通常采取的处理手段为：立即责令退出或退还，并取消其数年内再次申请购买或租赁保障性住房的资格。
部分人士认为，现有惩罚措施太轻、太弱，不足以震慑和遏制骗购、骗租保障房行为的发生和蔓延。
而长春市在惩罚骗租骗购的环节上，则更为柔和。
陈济生介绍，长春市住建部门采取了一种未明文规定的做法：对经审查出的有骗购、骗租行为的保障房申请者，如其继续申请下一轮保障房，则将其置入申请者的最末位，而非令其直接排除资格。
陈济生解释：“绝大部分的骗购、骗租者本身也是家庭有一定困难的人，判他们坐牢就有点过。当然，极其恶劣的，是应移交司法处理。”
相比之下，全国人大代表范谊的建议则要严厉很多。
今年两会期间，他建言，骗购骗租保障房行为应按贪污罪或诈骗罪惩处，“公务人员利用职权非法骗购、骗租公共保障房的，按照贪污罪论处；非公职人员非法骗购、骗租公共保障房的，按照诈骗罪论处。”
河北省开始严厉惩治骗购骗租者。
去年底，河北省出台管理办法，对骗取保障性住房以及违规使用、转让保障性住房的，将违规情况计入诚信档案，对不符合条件的申请人处三万元罚款，终身不再受理其住房保障申请。
管理办法对审查和检查人员以及相关管理人员滥用职权，依法依纪追究其行政责任；情节严重涉嫌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。
更多的人期盼《住房保障法》能早日出台。
3月15日，媒体援引接近住建部人士的话说，因时机不成熟，《住房保障法》的起草工作将推迟，代之以先制定《基本住房保障条例》，并下发公共租赁管理办法。
目前，正在起草的“条例”将对保障房的“公平分配”和退出机制，以及相关的方式和路径进行规定。
对于被视为利用保障房牟利的焦点领域，购置型保障房的再上市交易问题，“条例”拟规定必须由所在地政府优先回购，而不得自行进入普通商品住房市场再行流通。

可以爱

要清退已入住的住户，所做的工作量太大，所做的工作太难，而且是无用功。这只能是中国特色，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“陈济生说，清退的数百户中，约有1/3，略高于保障标准，总体上他们也属于生活困难的住户，现要求这些超标人群，补充申请材料。”